春远

残梦

吴邪仰脖子看了一刻钟。西王母的陨石里空无一物,直到石头变成广西的木板。血滴下来,于是他浮过天花板的洞,匍匐爬行。他不抬头看周围的黑暗,只盯着自己的手,一左一右,向前移动,手像霍老太一样白,我是什么,吴邪问,胖子在远处忙着不回答。
他扑到前面的灰布团里,看它们融化,张起灵剥落出来,也是灰的,吴邪擦洗他,怎么也擦不掉他身上的灰色。于是趴到地上,把张起灵往身上拱,伸长了脖子背着他往前游。张起灵太重了,又软绵绵的总滑下去,他的手和脚都没了,和身子并在一起,游出去老远才发现背上空无一物,转过头看,看见的还是木板。
天花板,吴邪一早上只想着这个,最近几个梦做得太深了,没记住。

“张大夫,我身体还行吗?”张起灵觉得他壮年吐血,非常不妙,隔三差五要摸吴邪的脉。
“虚”吴邪知道他们要叫自己定期去医院体检,要去的。
早饭吃完歇了半小时,小哥起身径直往院子走,吴邪没骨头一样从沙发上起来,“记得搞条鱼回来”胖子昨天游狠了,现在还在檐底下坐着。逛到南边的河,吴邪先被跑了个50米的来回,小哥又拍拍他的腰,意思让再跑一来回,这次跑完吴邪就开始脱衣服,怕让再来一次。下水的时候人打了个激灵,没到中午,虽然是夏天了,水还是凉。有广西的锻炼,吴邪现在去泳池里游泳也可以有一路超车的效果了,不过闷油瓶才是溜,游自由泳的时候重心交换迅速,可以不起波澜的滑过去,连转弯也很敏捷。啊,海陆空,小哥就差会开飞机了。
吴邪顺着他的方向游,小哥的背水底下是青白色的,很滑——
滑,又总是掉下去,很滑吗,我是不是背过他?吴邪猛地出水,发呆间,小哥已经游过来,伸手探了探他的脖子,“你体温太凉了,上去吧”

结果,三个人并排坐吹电扇,吴邪只能往边上靠,还被迫穿上了袜子,一心一意等风扇头摇过来。
“天真啊,寒从脚上起……”胖子蒲扇一挥,底下却没话,热闷了声。
“不行,这风都是热的,我先洗澡了。”
吴邪瘫在浴缸里,庆幸当初装了这么个池子,“不如做条鱼……”水越涨越高,越来越绿,吴邪学着小哥,一倒身翻进水里,水漫开后渐渐凝固,要凝成玉。得快点游,吴邪发现再不快点就得留在玉里,浑身都扭起来奋力游水,破水而出只见灰蒙蒙一片,我浴室里的日光灯呢?他一口寒气倒出,猛转向右边,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望穿他。小哥落叶一样飘在水面,惨白无色,像身体里的血都放尽了。吴邪端详他的脸,终于明白他脸上的空虚无物和人死之后的了无生气还是不一样的,小哥不会疼,死亡对于他来说仿佛也没那么痛苦。
张起灵的麒麟饮饱了水,黑得漫开来,毫无保留地腐蚀他,散成黑水裹挟着吴邪哗啦啦地坠下去。满耳的水声,这声音太大了,吴邪尽力睁开眼去看那漩涡,还是漆黑,令人鼻尖作痒,再仔细一看竟是人的头发。吴邪心悸之下攥住那人头发往后一扯,闷油瓶顺着力气就转过脸来,还皱了下眉,两个人相顾无言。吴邪抖抖索索松了手,滚出浴缸。闷油瓶放好水塞,拿毛巾擦擦手,撑在浴缸上瓮声瓮气的讲:“去床上睡吧。”

吴邪躺倒在床居然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感觉,天天梦见他死算咒人家吗,掏出手机查周公解梦,好坏什么解释都有,漫不经心往下翻,手机屏幕的光虽然调暗了,还是累人的,吴邪眨眨眼睛就被泪水糊了。身后的光漏过来,房门破开,来人紧紧箍住吴邪,压得他面朝下起不来身,只能肘击上方,左手拼命往前伸,摸出黑金古刀反手一刺,那人便软下来,吴邪跪起身,张起灵一脸鲜血倒下展在他面前。脸上的神色好似裘德考队里那个逃出碱雾的人。原来张起灵那时候就死了。吴邪低头,蹭他脸上的血,又黏又腻。
光又来了,亮得吴邪听见自己一声一声猫叫样的哭。闷油瓶蹲在床边扳过他,扶他慢慢坐起,吴邪望着床下的人,他脸上溅开一朵血花,像梦里一样,闷油瓶脸上糊满了血,吴邪啜泣一声,抱住张起灵的头咬紧牙关埋在他颈项里呜咽不绝,胸腔气绝,好多年的眼泪滚不下来。

“吴邪,你在流鼻血”小哥脱掉吴邪血迹斑斑的棉衫,转身出屋拧来一把毛巾,先擦脸,发现鼻血已经停了,又仔细抹过脖子肩膀,“你一开始说:‘不杀我’,又说,死了。刚刚叫了张起灵”

吴邪嗫嚅着,说不动话,任他摆布,又有些心灰意冷,他现在全不明白自己想些什么。

闷油瓶干净利落的收拾完,出了房间,吴邪关上灯,半睁不睁着眼睛等天亮。客厅里走近及轻的拖鞋声,门把手里铜丝在摩擦,门和门框应和,椅子扣在床边。“你再睡一会,明天我们去医院。”
蒲扇缓缓的摇动,风渐渐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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